拍賣，是個古老行業，只要有好的拍品，自然不愁生意。然而來到21世紀，資本市場越做越大，稀有的藝術品有價有市，香港作為自由貿易港，更成功擠身全球三大藝術品交易市場之一，引來多間拍賣行競逐其中，然而當中誰勝誰負，還得靠拍賣行的自身優勢、品牌定位、貨源質素，以及企業領導者的引領方針。東京中央拍賣 （1939）於8年前在日本成立，繼而以5年時間發展香港及亞洲市場，再於上月成功在香港主板上市，其發展軌跡有如一步一腳印，充分展示出東京中央拍賣創辦人兼主席安藤湘桂的智慧及對市場機遇的非凡把握能力，為日漸興旺的亞洲藝術品交易市場寫下新的篇章。
Text / Jerry Hui Photo / Cheung Chin Yui
今年10月11日，對很多人來說，只是普通的一天，然而對安藤湘桂來說，卻是意義非凡。這天早上大約9時半，位於中環的香港交易所大堂內傳來一陣陣的喧鬧聲，然後隨著銅鑼一響，表示東京中央拍賣已經成功於主板掛牌上市，主席安藤湘桂及副主席安藤惠理的臉上均揚起喜悅的笑容，並雙雙站在銅鑼兩旁讓在場媒體拍照，鎂光燈閃過不停。
近日香港股市波動大，東京中央拍賣於首個交易日收市結果報每股1.56元，逆市升逾4.0%，而股份全日交投量逾2,530萬股，總成交約3,850萬元。拍賣行同時公布招股結果，本港公開發售部分獲超額認購約5.69倍，一手2,000股，中籤率為30.02%。筆者曾多次跟安藤先生進行訪談，發覺就算是身處公司歷史性的一刻，他仍是沉著面對。「對我而言，我最喜愛的仍是中國藝術品，而拍賣只是作為興趣，當然公司在上市後，壓力是有的，但始終因為是自己的愛好及興趣，因此感覺上沒有太大變化。」
現在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東京中央拍賣於2010年在日本創立，在當地發展3年後，乃於2013年開拓香港市場，並於翌年在香港四季酒店舉行首場拍賣會，其拍賣範疇主要為中國書畫、古董、日本茶具與其他藝術品，逐步在亞洲的拍賣行內造成影響力。「事實上，我們最初來香港時，根本未想得如此長遠的。不過對很多企業家來說，能將一間公司做到上市，向來亦是夢想來的，因此我亦不會否認，這個想法，是一直都存在的。」夢想，縱使遙不可及，然而向來務實的他，卻以周詳的發展策略，再配合市場發展趨勢，一步一步地朝著目標進發。
港交所的上市條件之一，是回顧公司過去三年的業績，並在業績上有優異的表現。招股書上的數據顯示，拍賣行於2016至2018年 （3月3日止）三年間，香港分部貢獻的營業收入不斷提高，由最初的3,857.5萬增至8,975.7萬，年均複合增長率達52.54%，總收入所佔比例亦由約30%提高到50%以上，可見香港市場在公司整體的營業額上所扮演的角色已越來越吃重，由此佳績，亦容易理解到公司為何選擇在香港上市。
安藤湘桂說道：「對，在過去幾年來，我們是逐漸把重要的拍品從日本轉移到香港來，結果令香港方面的收入不斷增長。香港是眾所周知的自由貿易港，稅率低，只有16.5%，對從事藝術品進出口生意之自由度非常大，而環顧整個亞洲市場，香港肯定是最好的市場來的。」另外，之所以選擇香港上市，他表示亦跟拍賣行的客戶有關。「我們做的是中國藝術品，因此來買我們股票的人，亦肯定會以中國人居多的，當然日本仍有我們的客戶，那裡是我們的根本，但最好的選擇，還是在香港。」
他再表示，香港作為中國的國際金融中心，具備獨特的優勢，是中國與環球資本市場的主要連繫，亦在內地經濟發展中扮演關鍵角色。香港亦一直能位居環球集資市場之列，有健全的司法制度、奉行國際標準和慣例、市場匯聚雄厚資金、機構投資者和散戶活躍參與，以及業界精英雲集等等之有利因素。「公司在香港每年舉行兩次拍賣活動，憑藉在香港上市，我相信可進一步提升公司品牌在國際間的知名度和信譽度，同時也依靠香港這一獨特地位，與國際市場連接。」他亦強調，公司雖然上市成功，但那並不表示拍賣行已做得很成功了。 「我反而認為，現在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從中國到日本再到國際
不被成功沖昏頭腦，還是切切實實地幹下去，這就是安藤湘桂對工作的一份執著，從19歲那年由中國前往日本升學時已是如此。他雖擁有日本人的名字，其實骨子裡是一名華人，於中國出生，是在日本生活多年後，才入籍日本。談到當年為何會前往日本發展，他說道：「當時的想法是很單純的。因為在80年代，中國跟日本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友好，報章上有很多相關報導，資訊充足，於是就對日本文化加深了了解。加上在中國讀高中時，我是讀外語專科的，一般讀這科的學生，都會選擇出國留學，於是我便選擇了最近的國家——日本。到了日本，成為大學本科生後，由於我喜歡與當地人以日語溝通，後來更做起兼職導遊來，常會帶日本人到處去，介紹中國歷史，而這個過程令我感到相當自豪。」
安藤先生的母親家裏是在中國經營文房工藝品生意的，因此當年安藤先生隻身前往日本留學時，為了補貼生活費用，也開始買賣文房工藝品。「後來慢慢接觸到一些古董商人，其中有人對我說，中國有五千年的歷史，為何要賣那些沒有年代可言的文房筆墨工藝品呢？那根本不能代表中國歷史。於是我就開始接觸真正的中國古董，如唐三彩，並從事中國古董藝術品的買賣生意，在90年代足跡已遍及香港及澳門，工作模式主要是在香港買古董，然後在日本賣出去，有時亦會受日本古董商或客戶的委託往香港買東西。一直以來，我都是慢慢學習的，怎知後來竟變成了自己的主業。」
至90年代初，中國的拍賣市場開始起步，當中如中國嘉德便於1993年創立，不過他指出，那只是起步而已。「中國嘉德第一次開拍時，我亦有出席，不過當時市場只是剛開始，各拍品的價值沒有太大變化，而真正的變化，是要等到2004年以後才出現，其時拍品的價值升近10倍，後來越來越多中國古董藝術品從日本回流至中國。」在拍賣行的發展上，他表示日本有相當的優勢，因為日本在70年代經濟起飛，當時富裕的日本人及藏家便持續往內地搜購藝術品，橫跨整個70至80年代，結果令日本本土所收藏的中國藝術品不斷增加，以至到2000年後，當中國經濟亦急起直追時，人民收入多了，就開始往日本找中國藝術品。「到了後來，是越來越多中國人來日本找貨的，市場很火。到2010年時，我開始在想，每次要將貨運至中國，其實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來的，為何不乾脆自己來做，在日本做拍賣呢？於是東京中央拍賣行就在這情況下創立起來。」
贏取市場之道
他表示，雖然拍賣行成立過程得頗為倉促，但依然成功在2011年2月開設第一場拍賣會，拍賣結果亦比預期更好，總成交額方面更要比已成立了一段日子的其他拍賣行還要高，往後就一場一場地舉辦下來，並迅速成為日本拍賣行業的領導者。「日本是十分講究人情味的地方，很講求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和信任。其拍賣市場也是如此，因此外來者很難進入，但因為我本身在日本已學習和生活多年，對日本社會文化、禮節習俗等都有深入的了解，才可以令東京中央拍賣能在短短數年取得如此佳績。」
在往後的幾年間，東京中央拍賣憑藉優秀的專業團隊、可靠的貨源、品牌、對藏品來源的重視，以及提倡「流傳有據．來源有序」的理念，以及以文化為主的獨特經營理念，逐漸在市場上建立牢固的地位，聲譽日隆。「我們對待客戶，就像家人一樣。大家很重視溝通，當彼此的收藏理念一致時，就會更加感到親切，而我們的關係，更隨時間的推移而不斷加深。事實上，自創立拍賣行以來，我們的VIP客戶數目一直都在增長中。」
他表示，亦因為這些跟隨了多年的VIP客戶的熱烈支持及需求，令他改變了原本只是想在香港開設辦公室的念頭，結果於2013年正式創立東京中央拍賣 （香港）有限公司，翌年舉行首場秋拍，開始在龐大的亞洲市場上發揮影響力，無論市場聲譽、品牌效應，均一日千里；在去年香港秋拍中，清宮乾隆舊藏、元四大家之一——王蒙的一幅《泉聲松韻圖》更以1.51億港元落槌，成績媲美跨國拍賣行，亦創下新紀錄。
風光無限的未來
香港市場小，但大大小小的拍賣行卻不下十數間，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下，還剩多少發展空間？ 雖然東京中央拍賣 （香港）在過去5年來的成功，已證明了拍賣行在市場上的發展策略正確無誤，但在外圍經濟不穩定的情況下，如何確保未來的發展？「無論是三週年或是五週年，其實我們每年都會提前作出打算，會如何去應對？市場一定有競爭者，一定有不同的挑戰，但我們是很嚴格的，在目前不算多的競爭上，我會希望在拍品的挑選上，會挑得更精細一點。每次舉行拍賣，我們總有幾件精緻的拍品，然後在現有的基礎上進行更多的推廣，令每一場拍賣結果，都不會輸給上一場。我常對媒體說，我們其實是自己在跟自己比，在原來的基礎上繼續發展，而我們確是擁有這份自信的。」
上市後，資金自然充裕，他表示，會將部分資金用在拍賣行於內地展開的宣傳活動上，另外亦會在北京及加州開設新的代表處，進一步擴大業務範圍。「那邊的客源已在不斷增加中，因此我希望拍賣行可以擁有更好的網絡，令我們在往後的競爭上更為有利。我們最重要的目標，是將拍賣行定位為亞洲知名的拍賣公司，往後我們會更專注於業務發展，令我們可以進一步擁有自己的專業能力及業務能力，在現有的優勢上，發展還未涉獵的業務，如當代藝術、珠寶等，這些都需要陸續發展起來，而我認為未來市場是風光無限的。目前我們只有中國藝術品、書畫及日本茶道，其他項目基本上都沒有，雖然那些都是新業務，但我對未來是充滿信心的。」
東京中央拍賣．以文化為本的獨特經營模式
東京中央拍賣，自2010年成立以來，一直專注拍賣以中國及日本藝術品為主的各種藝術品，包括中國書畫、中國古董與及茶具，經過努力經營兩地的藝術品拍賣市場逾8年後，已發展成為香港及日本享負盛名、深受信賴的拍賣品牌，在市場上具有強勁競爭力。
東京中央拍賣創辦人安藤湘桂亦對中國藝術抱有濃厚興趣，他在日本成立東京中央拍賣時的願景之一，便旨在透過拍賣呈獻傑出的藝術作品，以支持文化和藝術活動，並且積極贊助及參與文藝活動，如定期舉辦講座「中央茶會」，並創立「一期一會．聽茶聞香」專場，精心搜羅一系列藝術精湛及工藝不凡的茶具，藉此推廣茶道文化，自舉行以來已受到茶道愛好者的廣泛讚譽。
古董藝術品，向來是每個歷史朝代中的文化發展象徵，在經過數百年歷史的變遷後，便沉澱成各類古董文物，輾轉將昔日的文化活動及訊息流傳下去，為新時代帶來影響。而作為拍賣行，當大部分的拍品都是與歷史有關的藝術品時，通過買與賣這個過程，將各類文化藝術品於市場上廣泛流傳，當中亦承擔起文化推動者的角色。
「推廣文化．重視文流」就是東京中央拍賣的核心理念之一，因此拍賣行常不遺餘力地推廣中日文化，並成為橋樑，將中日文化帶至香港及亞洲。自拍賣行成立以來更出版了眾多製作精美的藝術專書，也辦過不少展覽，投入的資源不下於國際大行，從而贏得市場及各方藏家的支持及尊重。當中如清末藝術大師吳昌碩，便一度是拍賣行的推廣重點之一。另外，拍賣行亦積極與日本當地的文藝及學術機構、學術界名人等展開學術交流及展覽活動，以高水平、大規模的藏品展覽來回饋社會大眾。如2016年中，拍賣行便與京都市美術館、隨風會特別合作推出，於京都美術館內舉行的特展：《漆迹——舊林原企業藏漆展》及《格調——抗古齋藏四王吳惲六家畫展》，便完全體現了東京中央拍賣以文化為本的獨特經營模式。